花魁

   真是一部“好看”的电影:全片的每一个镜头都精巧无比，大块大块的红、蓝、绿、紫、黄、橙……绚丽的色彩，精致的布景，对比分明的光线。雕楼美屋，锦衣华服，珠翠摇曳，花团锦簇，落叶缤纷……一幅一幅，是典型的浮世绘，极尽华美绚烂。视觉上的盛馔，足以喂饱包括我在内的许多挑剔的眼睛。

    故事不复杂。
    一个自小被卖入青楼的女孩，在出逃无望后，受一名花魁前辈的激励，立下要做著名花魁的远大志向。经历了爱与背叛，承欢与受幸，她凭借着出类拔萃的美貌和过人的媚功，声名鹊起，成为了新一代的、人气高企的花魁。并且因为个性叛逆，性情率真而受到另眼相看，连她的画像也成了画档中的抢手货。故事的结局也不很出人意料，出于对真爱与真自由的追求，她放弃了那个无论如何也愿意娶她为妻的、富有痴情的武士，而与妓院的一个英俊的、超级敬业的打手私奔了。打手也不是白白就拐带了人口的。本来妓院的老板看他老实本分尽职，要招他做入赘女婿，结果他带着花魁跑了，也就失去了做妓院继承人的机会。
    金鱼是这个影片中的一道重要的线索。那一直游动，毫无头脑的红白相间的金鱼，被养在漂亮的玻璃鱼缸里，点缀着妓女的房间。它们甚至被养在这条专门的花街柳巷的门楼之上，日夜见证着街上的日落与月升，灯红与酒绿。
    花魁A说了一句暴经典的话，疑似整部片子的中心句之一：金鱼只有住在鱼缸，才有它的价值，到了河里，它就只是普通的鱼。——意思是一个被卖到妓院里的女孩就该好好从事妓女特别是花魁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否则出了花街柳巷，也许只能做一个粗布蓬头的女工。
    不过好辩的我听到这句话就想：金鱼住在漂亮的鱼缸里固然得其所，但若是别的鱼呢？若是大的鱼种，确实也只有大河甚至大海才能与它们相称呢？隔了一会我又问自己：为何历史中声名远播的才女中多数是妓女呢？……无语，不得已的身世，是不是反成了辅助她们的灵魂得以久存的条件？这样看，鱼缸也貌似不错。
    说远了，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大鱼缸。人们从各种桎梏中逃出来的时候，满心欢喜，以为从此自由。但套外有套，缸外有缸。曾经狂热地追求真爱的安娜卡列尼娜就是看到了这种无望，便哀哀地卧轨自杀了。当年我看那部小说改编的电影的时候，还很年轻，安娜的死让我非常伤心，出了影院就蹲在路边大哭一场。因为我觉得自己也把那种无望看明白了，离死也就不远了。不过十年后我还苟活着，还思考着生还是死这种无聊的问题，领悟能力远比不上麻辣花魁，一次失恋后就想通了：逃到哪里都一样。于是她抛开幻想，专心做一个高水准的妓女。
    不过需要注意的是，电影中三个花魁，第一个嫁为贵人妇，第三个与情人快乐地私奔。只有第二个，爱上一个只爱玩弄自己身体却冷酷无情的艺术中年人，殉情不成反被剖颈而死，死状惨烈。老板看见了喃喃曰：真是浪费啊！言下之意花魁也不过妓院的一个生财工具罢了。所以花魁虽然好，也不能长久做的，尤其是别爱上浪子、脚底软装可爱的小男人，或艺术中青年。否则，会死得很惨！
    最后麻辣花魁与英俊打手私奔了，穿着朴素的衣服，跑进云一般繁华烂漫的樱花林中。芳草地，碧云天。他们真的会幸福吗？在那大雪一样铺天地的樱花里，我不得不庸俗地认为结果是好的。
   “从此，他们结为夫妇，在某个地方过着平凡而快乐的生活。”一般的童话都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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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撩眸媚生,颦笑眉折,艳唇微扬,骨内而生的骄矜与魅惑.
　　女人,将美丽倾泻的毫无掩饰.
　　清叶.长于这红墙黑栅,纯白帘幕,却是满目红绿黄紫的纸醉金迷.
　　"男人的极乐,女人的地狱.这里,是游廓江户吉原."
　　妓街坊顶的那缸金鱼,置身肉欲,不堪逃脱.
　　
　　妆妃,递给她一只银钗.纵生她成为花魁的决心.
　　高尾.通透却纠结,认为只有死,才拥有最终的幸福.镜中,媚笑,与悲泣.
　　林擒歌声戛然而止.她举起案边小刀,嘶哑着刺向深爱之人.
　　血涌喷薄,颓然倒地.她瞪大的双眼,是否看见屏风中仙鹤染红的颈.
　　
　　一生难以忘记的四个男人.
　　高野.初夜.催生她的天赋技巧.
　　宗次郎.初恋.为他午后私逃.
　　她在清风微醺的雨后池塘,颤动孱弱但桀骜的双肩,觉悟.
　　"爱人如同坠入地狱,被爱同样身处地狱.没有姿色,就无法生存."
　　松本.为她盛开吉原樱花,尊重与宽容,换不回她对自由的执念.
　　清次.只为一个约定.那株枯死的樱树,结出一朵奇迹.
　　"一无所有,听起来比拥有一切,还要有趣多了."
　　
　　清叶.她不羁调笑,眼波流转,姿态慵懒,天生娴熟.
　　日暮.如此稳重的花魁之名,遮不住她骄纵与调皮.
　　
　　三弦琴声,舞伎翩步.日式静物内敛璨芳.
　　唯有春之樱瓣,秋之红叶,娓娓飘落.
　　艳白清簇,清冷月悬,小径白石散堆,和服裙摆摇曳.
　　大片大片的,嫩绿青草,粉白樱树,浅蓝天穹.相爱的他们,相视而笑.
　　
　　不得不说,导演蜷川实花,将画面拍摄到绚烂极致.
　　改编自安野梦洋子的人气漫画<烟花梦>.
　　土屋安娜.椎名桔平.菅野美穗.
　　椎名林擒.非主流电乐.06年柏林电影节开幕展映.

2006年的电影，自然技术比日本早期的艺妓电影要好许多，无论是色彩、清晰程度、后期制作、演员阵容等等。但从电影本身来说，其实在日本的艺妓电影中算不上什么。
在豆瓣上看到一篇该电影的评论，春风秀丽的写了好长，受到百人以上的推荐，但该作者似乎压根没怎么看过艺妓电影，单贫文中一句“远的有海上花，近的有艺妓回忆录”就能显露其孤漏寡闻，甚至根本不了解日本电影。
自沟口健二以来，艺妓，或者说妓女题材的电影就成为日本电影一大题材，其中热爱拍摄艺妓主题的导演，不乏神代辰巳、五社英雄等等。无论是神代影片中光影迷乱还是五社英雄女性史诗，至少皆符合日本艺妓风情与历史风貌的原味。这也是〈恶女花魁〉所比不上的。

第一次看到《さくらん》的介绍时，觉得真是百年不遇的对我胃口。首要因素当然是负责全片音乐制作的椎名林檎，听过了号称《さくらん》OST的专辑《平成风俗》我就觉得这部片子非看不可了。除此之外，《さくらん》改编自安野モヨコ的漫画作品，由摄影家蜷川实花执导，土屋アンナ、椎名桔平、成宫宽贵、菅野美穗主演。别告诉我上面这几个人你一个都不认识，安野モヨコ是庵野秀明的老婆，而庵野秀明就是那个拍了《EVA》的疯子——想当年我在秋叶原逛荡的时候，最深刻的感觉就是，《EVA》虽然变态，但绝对是日本动漫史上最具影响力的作品。土屋アンナ也不用说了吧，日美混血的摇滚歌姬，动画片《NANA》的片头曲就是她唱的。剩下的也都是我非常熟悉和喜欢的演员，于是在只能下到日文字幕版DVD的情况下，我也还是急不可待的把它看掉了。
 
总的感觉是——还好吧。椎名林檎的音乐太抢耳了，再加上很多配乐都是歌而不是纯背景音乐，以至于这部电影已经完全可以当音乐剧来看了。《茎》、《迷彩》、《夢のあと》、《ギャンブル》等很多插入歌都是椎名林檎曾经的经典曲目，林檎姬对它们进行了重新填词和编曲。歌词和电影的情节配合的非常好，尤其是《茎》里的那句“Crying tears confusing fears they are no longer. When I stand I know I'll never be down again.”，还有最后的极具爆发力的《夢のあと》，林檎姬的功力真是无人能及。
 
除去音乐之外，电影本身倒是拍的一般了。蜷川实花也许还是更适合当摄影师而非导演，因为她讲故事的能力比起她拍出的华丽画面实在差的不是一点半点。《さくらん》讲的是吉原妓馆里发生的故事，花魁们的发饰和服装、玉菊屋的屏风和拉门、蓝天映衬下亮红色的金鱼，浓墨重彩的颜色真是被蜷川实花玩的得心应手，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将近两个小时的电影任何一秒钟的画面剪下来都可以当桌面。尤其是最后《夢のあと》奏响的同时，猛然出现的满地金黄的野花，和远处那一排粉樱，绝对震撼的视觉冲击。但是故事情节嘛，略微就有点单薄了，以至于我凭着日文字幕竟然没什么困难就看懂了。依旧是日本人惯有的执着，土屋安娜主演的清叶总是将一切寄托于吉原的樱花，什么时候樱花开了她就什么时候离开吉原。其实要走什么时候走不了啊，非等那樱花开了才能走么？不怎么曲折的事情，前后的衔接却有些突兀，要不是事先看过了剧情介绍，真要犯点迷糊了。而且说到玩玄的，蜷川就知道搞那么两缸金鱼拍来拍去，以此隐喻花魁的宿命，比起大岛渚在《御法度》里为土方岁三设计的三种假想，未免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再说说几个演员。土屋安娜不愧是日美混血，眼角眉梢在某些瞬间竟会让人想起《GONE WITH THE WIND》里的费雯丽，沙哑的嗓音，暴烈的性格，乖张的行为，妩媚的表情，整个儿一个古代的PUNK少女，让我对吉原花魁的印象大跌眼镜。她对着女将的背影做鬼脸的那个镜头，实在是可爱到不行了。椎名桔平的演技照例没让人失望，不多的镜头不多的台词让人看着就是那么自然舒服。成宫宽贵还是那个就知道傻笑的可爱小伙子，倒是菅野美穗，又让我惊喜了一次。记得看北野武的《Dolls》时就觉得她特别像日本的人偶娃娃，一张表情稀缺的脸总是尸白。她在片中出演的花魁妆日，一开口那句“わっちはいりんせん”，听得我当场拜倒，这才是标准的花魁啊，抑扬顿挫的把日语说到嗲的极致，眼睛一挑就是风情万种，只怕女人看到她骨头都要酥了。
 
最后提一句这部片子的译名。大陆一般是将其译成了《花魁》、《恶女花魁》或者《错乱》，香港的译名是《烟花梦》。さくらん在日语里本身可以写成“錯乱”这两个汉字，而这也是作者想要表达的一层意思。但是另外，前面的さくら又是“桜”的意思，因为樱花贯穿了电影的始终。“花魁”或者“错乱”译的过于直白，“烟花梦”呢，又显得太柔弱了，因为清叶实在不是一个只有梦的女孩，她内心蕴藏的力量可以掀起轩然大波。所以我觉得，最好把樱花和错乱合起来，将さくらん译成“樱花乱”。后来看到漫游字幕组发布的中文字幕版《樱花乱》，才觉得找到知音了。

花了两天时间，终于看完了这一部《恶女花魁》。中间停停留留倒也并非看不下去，总有些原因打扰自己安静欣赏一部电影。看完以后第一感觉是惊喜。
    真的是惊喜。在国产片的世界，像这种色彩鲜明每一帧都可以截图当桌面的电影向来是没有剧情没有什么意义，比如《无X极》再比如《小时代》。导演蜷川实花的电影作品屈指可数两部，看的第一部屁股女王的《狼狈》，再就是这部《恶女花魁》，还有个译名叫《樱花乱》，私以为后者更切题。
   土屋安娜长了一张混血脸，乍一看略出戏，可是看完了全片真心觉得这样的女主与她的脸浑然天成，有些美看的是气质眼神，即使脸上有着西洋的风情，可是那股执拗的美感从屏幕那头直戳观者内心。其实很不想用出淤泥而不染这样的烂俗字眼形容清叶的一生，身在泥沼，心在云端，即使看过那么多不同的选择，清叶还是坚持了自我。
    三任花魁，三种不同的结局。或有人唏嘘或有人欢喜。
一、日妆——现世安稳
    其实在B站看弹幕时，很多人刷清叶应该跟武士走，武士以正妻之礼聘一位游女，还为伊一笑满街樱花开。当时我也觉得其实故事停在这里挺好的，即使清叶怀孕，武士也想娶她，不是吗？日妆花魁选择的路就是嫁给一位能保她安稳之人，爱人身处地狱，被爱也身处地狱。对于她们还有谈爱的资格吗？
   清叶初见日妆，一目繁华，于长街尽头娉婷而来，如高高在上的女王巡视领地，一颦一笑众生皆若狂。是啊，看着就那么高贵却是最不堪的职业。之后常见的剧情，清叶慢慢开始怀疑抗拒这种生活，但是也暗自想要成为高高在上的花魁。
   日妆谢幕之时将簪子送给了清叶，历史惊人的相似，清叶走之前也送给了另一个侍童。日妆说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嫁于一爱你之人安稳度过余生。
二、高尾——在地狱中沉沦
    高尾是嫉恨清叶的，地位慢慢被清叶威胁，爱着不该爱的文艺青年，而这个文艺青年吃她的用她的还想精神出轨跟清叶来一段神交。这么看高尾真是悲哀到极致了。
   她和路人游女算计清叶得罪大名时，心里一定是悲哀着不甘着的。果然，她可以趾高气扬地跟清叶说，你看爱情就是这么不靠谱的玩意，别做梦了。其实她自己的梦一直没醒。
   爱而不得，日日沉沦于地狱之中，恨不得杀了这个人然后殉情。爱让她变得卑微，变态，可悲。
   终于结束了，那溅射在满屏风的鲜血，也换来别人一声晦气而已。
   幸好，她那一刻也算解脱了。
三、清叶——赌局
   清叶到日暮是怎样一场转变呢？
   刚入玉菊屋，将所有的胆怯不安害怕捂得严严实实，用骄傲恶劣满身的刺保护自己。害怕被这群人同化，害怕自己失去自己。一直在逃。
   第一次被清次找回来了，清次说吉原的樱花开了我就带你走。
   第二次去找渣男初恋，爱或者不爱见到那一刻就放弃了。如果他爱，根本无需去确认，又是清次找到她，她说，逃不逃有何区别，在哪儿都一样。
   再后来，顺理成章成为新的花魁，美得颠倒众生不可方物，举手投足皆是风情，经典一幕是改名为日暮的她第一次游街，椎名林檎的《赌局》响起，终于插上当年日妆送她的簪子，此时心中的自我可否还在呢？多少男人为见其一面倾家荡产，美丽的衣服首饰唾手可得，在玉菊屋成为一姐，想见谁就见谁，不高兴了大名也在门口等着，威风八面。
   仓之助想娶她，一见钟情。她其实也没有太抗拒，也许正如日妆说的这样就好了。
   直到老头子来找她，直到她知道清次要娶小妹子了，直到她流产，直到他们看到了那个从不会开花的树有了星点小花。
   “愿意和我去看真正的樱花么”
   “只是跟我走你就一无所有了”
   于是两人私奔了全剧终。
    好像是美好的结局，但是为何说赌局呢，后面前面很多他们要悲剧的象征。会不会被抓回来，走了怎么生存，一定就能幸福吗，金鱼离了鱼缸怎么活......
    所以有了我的标题，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且不论幸福于否，劳资就是要走劳资就是爱自由停不下来。为了现世安稳与她根本不相信的一见钟情嫁入豪门如履薄冰？为了所谓的世俗眼光与大众选择走一条背离自己真心的路？
    呵呵，如果清叶真这么选择了，她就不是那个大名一见钟情的倔强女人了，她就不是那个甘于泯然众生的小游女。
   宁可在盛放时骄傲地死去，也不要做一条被人驯养的宠物鱼。
   这是她的幸福。只有清次懂她，只有清次能真正解开她的心结。只有这种温暖她能相信。
   其实论悲哀还有一个伏笔，卖清叶的那个人贩子是当年盛极一时的花魁，这也是一种结局。但是我相信骄傲如她必然不会走上这条路。

   人生最可悲的事情之一莫过于，你成为小时候你所唾弃痛恨的那种人，你做了你发誓从来不会做的事情，你还要以过来人的姿态告诉你的后辈别走弯路。什么是弯路？你走的一定就是正途吗？
   生命太短暂，恨不能一夜白头，恨不能将繁华看淡将千山看尽，只留一瓢枕边饮。
   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不管结局他人如何看不好，那就是你，最开始的你，最后的你，最美好的你。

PS 椎名林檎的配乐简直赞得不像话！
PSⅡ 蜷川实花摄影师出身，画面真心美！